酒九九

风动云摇树,云生性起尘

尊玉‖ 渡鱼

 古代江湖/ 

道士玉×剑客尊


渡我到来生。


小号补档发旧文系列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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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正文】


  “小二,一壶桃花酿。”


 日头热辣辣地烤着,小二连带擦汗,瞧了一眼要酒吃的客。


 迎面对上的是仙人似的白衣,小二擦汗的手久久未曾落下。


那客身量高挑,通身透着清远气质,眉是远山的青黛,半圆半长的眼若即若离,团团面孔像极皎皎明月。脚步缓缓,直往茶楼里去。


楼上一个也着白衣的道士略略探头向下边瞧了几眼,只不过他的白衣发灰,黯淡无光似的,连带着人也显得沧桑起来。


白衣客到了堂下,白亮亮的雪花银敲在桌上。小二忙不迭地奉上酒菜,只见他素手轻提,杯斟七分满,从下颚到领间弯起曼妙的弧线。


酒液下肚,他静默了片刻。


只见那宽袍大袖无风而动,小二已然软绵绵倒地,全身上下无一处伤痕,却再也没了气息。余下空荡荡的眼大睁着,似是在想,好端端的财神怎么顷刻成了杀神。


“竟敢掺水,死有余辜。”亮丽圆润的嗓子也愈加可怖,他垂下大袖,略带几分急迫向外走去。


道士步步生风下了楼,二人轻功追撵,一直追了七道巷子,酒客转过身来,乌木的折扇直直对着道士的眉心“杀人而已,与你何干。”


“他虽有错,亦不至死,你亦是过犹不及了。”顿一顿后,道士又抬起头,直视着他“你太过弑杀,于天道有违,我要渡你。”


白衣客听进三分话,剩下七分都盛了好奇瞧了那道士的脸,算不得什么好容颜罢了,只不过几分瘦削混了骨子里来的清隽气息,苍白的面儿倒也增色不少。


他问道士“你杀过人么。”


道士点点头“杀过。”


而且为数不少。


曾经年少气盛,遇人有过即刻取命,未曾想过其他。他知道自己杀人是有个中缘由,可那缘由太小,远远不够支撑他的罪恶。


于是他寻了处道观,从此潜心修行。不知修的是仙,还是还的是债。


“随我清修,莫再杀人了。”


半晌,白衣客听了笑话一般冷笑道“你算什么,我合该杀了你,省的听这胡言乱语。”


“若是你当真脱了红尘,又何苦强求于我。渡不了自己,却妄想渡别人。”


道士再未曾言语,只是数月以来一直远远跟着那白衣客,看着他肆无忌惮一次次杀人,却无法制止。


于是他同白衣客说,你我定下三月之期,若我渡得了你,你便随我遁入空门,若我渡不了你,从此江湖不见。


白衣客将信将疑地瞧着他,却还是说,好。


剑客没有归处,道士也没有,都只是天地浮萍一尘埃,所以晚上只能各自蜷缩在破庙的一角,道士盘腿坐得笔直,嘴里模模糊糊呢喃着晦涩的道号。


剑客拎着瓷壶,静静地饮酒,通透的丝绢袍子染了灰尘,却依然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。


外头风雨苍茫,庙内篝火噼啪作响,还有那道士不住地呢喃,可剑客却入梦很快,睡得极香甜。


约摸是过了后半夜,篝火散了热气,忽明忽暗地散着青烟,雨一直没有停,有湿淋淋的靴子踏进干爽的破庙,带着凛冽的杀气。


剑客青锋入手,腾空而起,直刺那人眉心,那人一把铮铮长刀挥起,险险避过。剑客清梦被扰,心中枯烦,招招致命,可同那人过招几回合后却连连退避,剑弯上弦,猝不及防之下错了后手,吃下那人一记回刀,飞身撞碎了本就残破的佛像。


道士缓缓张开眼,他一直醒着,凭他看来,那剑客功夫高深,对付寻仇者绰绰有余,可如何……


来不及再寻思,道士抄起拂尘,挑开仇家刺向剑客的剑尖,出手如游龙,拂尘似雪卷住刀芒烈烈,步步生风,兔起鹘落之间连点他十二处大穴,反手后压,迫使他半跪在地。


剑客远远背过身,抛剑入空,素手轻拍剑柄,青锋带着寒芒直直刺向他身后。


仇家只是睁大了双眼,七孔缓缓漾出鲜红,断气地决绝,沾了雨水的黑袍渐渐如虹如黛,蜿蜒着腐烂在破庙的干草地上。


 “你又杀人。”


“他身上有水,我碰不得,不如死了干净。”说罢自顾自挽起右边袖口,一片昏暗之中,剑客手心隐隐泛蓝,不甚明亮,却十分通透,如同海底的微光。


剑客放下袖子,擦干了手心的水,暗蓝渐渐褪去,他抬起头,未曾有一丝犹豫“你走吧,我倦了,没空与你同行。”


“你看似放得下这一切,终究什么都放不下,你只是留不住而已。而我,一直都明白,自己要什么。”


“若是再见,你我打一场,等你赢过我,那就从头来过。”


 “我走了,别送我。”


天边泛起鱼肚白的色儿,雨也走得无声无息,道士盯着剑客许久许久,终究未曾开口。


世间万事,求不得,道不得,怨不得。


天下苍生,仇难舍,恨难舍,爱难舍。



 三月已过,剑客宿醉在花楼中,怡红快绿中缠绕着雪白,只是梨花酿女儿红脂粉浓浓,不及那清酒淡淡回甘,余味不绝。


栏杆尽头却进了个灰扑扑的身影,云淡风轻地走进来,道士提着拂尘,道号在口,相思在心。


 “道长…”有艳女缠身而上,道士却不留痕迹,一步步往楼上去。


雕花门被推开那一刻,剑客未曾意外,他耳力极好,早早听到一切。他眯着眼瞧,道士的衣裳似乎更灰暗,只有面孔清隽如初,未曾经风霜一般。


“三月之期已到,我来陪你,打一场。”道士一字一顿讲着,眼睛盯着剑客杯中物,心如刀割。


剑客眼角微微上扬,雪色大袖一挥,提剑在手“好。”


二人飞身楼外,夜色浓得如同蘸墨,无月无星,花楼的灯火已阑珊,万般容色都溶化在夜里。


剑客高高跃起,足尖轻点,剑指长空,翩翩而落。道士只是负一手留一手,拂尘淡淡,扫尽红尘,缠上剑身,后手使力,眼见着青锋即将脱手,剑客旋身而落,换手交错,一个转身,夺回剑柄。


这一回合眼尖者都晓得道士占了上风,不料那剑客却仰天大笑“清明如你,到底染了红尘烟火,我到要看看,你还能渡谁。”


话音刚落,剑客伸剑再度上前,道士矮身避过,飞身到他身后,左右肩骨处轻轻一点,剑客顿觉浑身酥麻,仍是回身拿剑挡过。眼见着自己力气流逝飞快,不再犹豫,剑剑飞快,似有光影流淌,而道士一柄拂尘挡过百招绝技,多时后也渐渐散乱,白丝絮絮。


因着道士先前点了他后心左右大穴,此时那剑客也只剩一剑之力,他自知将要脱力,这一下,剑破长空,宛若游龙。


却不料,那道士丢了拂尘,仿佛一阵说不清冷暖的风吹过,剑客已然到了他身前。他双眼中尽是淡然,夹杂着半分欣慰,一丝不舍。


剑尖穿过肉体的声音如裂帛般,丝丝缕缕,吞噬血肉。剑客跪了下来,搀扶着他,眼里比以往要多些不忍,但他和他都知道,不会再有下一次了。


道士努力靠得他近了些,絮絮地道“我渡不了你的,我知道,你太像从前的我了。”


剑客虚虚搀抱着他“都不重要了。”


大雨倾盆,青黛覆盖了透明的苍穹,他这回未曾躲雨,只是跪在雨中,等待雨水漫过脸颊。


 “这一回,你若活下来,我就……和你一起,让你———”


“渡我到来生。”


晶莹澄澈的巨大蓝尾骤然扬起,暗蓝的鳞片渐渐爬上他的手臂,肌肤,脸颊。怀中人的身子却叫雨水浇得透凉,僵硬得无比沉重。


雨一直没有停,大颗莹润的珍珠混着雨水滚落在地上。







【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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